Episode 3 权宜婚姻
至高至明日月，至亲至疏夫妻。——《八至》
Emma披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里，她的膝上放着一本时装杂志，但页数却仍然停留在三十分钟前的那一页。她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今年的夏季新款上，却总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不远处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的Omega。
接到从吉诺莎打到办公室的电话完全是个意外，因为Erik某个愚蠢的实习生助理，原本预定到德国的三张机票变成了两张，Emma只好留下来负责处理后续工作。虽然女佣Smoak夫人再三保证他们已经请来家庭医生，但Emma不知道冥冥中受了什么召唤最后还是驱车到了吉诺莎庄园。
“他的烧退了吗？”Emma装作若无其事般将杂志翻了一页。
“药物还要过一阵子才会起作用。” Munroe医生[1]将输液袋吊到床边的一个衣帽架上，然后又在单子上写了些什么，“……所以，Lensherr先生委托您来确认这孩子的情况？”
“是的。”
Munroe医生轻咳了两声，“虽然之前我已经问过了，但考虑到一些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，我还是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。”她掀开Charles身上的被子，然后解开他睡衣下方的两颗扣子，在检查过腰腹部没有可疑的伤口后，她将一切恢复原状。
“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，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，替我向抛下新婚Omega日理万机的Lensherr先生问好，Frost女士。” Munroe医生拿起她的医药箱和Emma握了握手。
Emma无奈地笑笑，“我会转达您的问候。”
室内再次恢复一片寂静，Emma毫无忌惮地盯着仍然双目紧闭的Charles，这个17岁的孩子拥有着即使在Omega中也过于显眼的美貌[2]、显赫的家世、数目庞大的资产以及智慧之神的青睐，除了不能生育外，Emma简直找不出他的任何一项缺点。而他唯一的一项缺点，在这场权宜婚姻对象的选择时都成了最大的优势。
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关于Xavier家族的那些秘闻（类似Cain Marko曾经半夜侵入这个男孩的卧室之类的），在这个圈子里，除非用尸体做封蜡，否则很难有真正的秘密。但当他们第一次参加那场目的明确设在Xavier大宅的宴会时，仍然被Charles Xavier的言行中的不矜不伐所折服。
他来自于与Erik完全不同的世界。他见识过黑暗为何物，却仍然固守着心中的光明。
Emma微微一笑，她真的很好奇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否会影响彼此。
“Frost……女士？”一个虚弱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响起。
Emma回过神来，发现Charles已经睁开了眼睛，正用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，他的脸色因为这场突然的疾病显得更加苍白，单薄的睡衣看上去几乎是半空荡地贴在身上，仿佛一阵稍强一点的大风就能把他吹走。Emma放下杂志，站起身来替他把枕头垫在背后，然后递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清水。
她能感受到Charles在抗拒着她的帮助，却又因为过于虚弱的身体而无可奈何。他对自己并无好感，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，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整天跟在自己Alpha身后的Omega。
“谢谢你。”Charles喝了一口水后把杯子放下，然后看了一下紧闭的窗帘迟疑地问，“现在是什么时候？”
“第二天的晚上，Smoak夫人早上来你房间的时候发现你发了高烧。”
“第二天？！”还好他此刻手上没拿着杯子，“我睡了一整天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噢，天啊。”他把脸埋在手里，呜咽了一声，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，“那么，Len……Erik呢？”
“他和律师飞德国了，有一些……要事需要处理。”她想现在告诉他那件事情也许还为时尚早。
Charles的肩膀耷拉了下来，床头的灯光投射在他水蓝色的眼睛里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，“是因为……他很生气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……只是事情真的很重要。”这句话有些苍白无力，毕竟丢下发高烧的伴侣在新婚之夜离家外出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。
“那么他有留下什么话吗？”
“抱歉，他走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生病了。”
“他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大概要十天后。”她没说的是，Erik这次只请了两个星期的婚假。
Charles点了点头，他们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。
“你瞧，现在时间也不早了，你应该好好休息。我先告辞了，Charles。”Emma站起身来。
“谢谢你的来访，Frost女士。” Charles按了一下床头铃，Smoak夫人很快就出现在了房门。
Emma坐上车的时候再次遥望了一眼三楼唯一亮着的窗户，然后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扇窗户的下方，赫然就是婚礼日她们姐妹坐着的角落。
Charles扭过头去看顺着透明的胶管滑入他血管的药液，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与大多数Omega一样，Charles在青春期前一直在家中接受教育，所有的公立学校都是为Alpha和Beta设立的，而仅占人口15%的Omega显得无关紧要。进入青春期后，他被送入私立Omega学院，也正是在那里，学校的老师们发现了Charles的异常之处。他对各种属性的分辨没有同龄的Omega来得敏锐，身上更没有其他Omega在未服用DIVA[3]情况下时所散发的信息素，最明显的一点——他没有发情期。
Charles的家庭医生先是判断这可怜的孩子大概是发育迟缓，于是他被遣送疗养了两个月，但当Charles十六岁的生日来临时，Xavier大宅的每个成年人都知道他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Omega。
在属性阶级分明的社会，比Omega等级更低下的是不能生育的Omega。自古以来，没有生育能力的Omega都被视为不详之人。奴隶主通常会将其公开处死，古代的领主则稍微“仁慈”一些，将他们送进深山荒地，任由其自生自灭。即使在数百年后的现代，不能产生后代的Omega仍然被视为无用之人。
Charles终于成了Xavier家族最大的丑闻：传承了数百年的Xavier姓氏最后一人居然是一个不能生育的Omega，那位以拥有数目庞大的Omega情人闻名的Xavier公爵大概会气得从坟墓里跳起来。社交场里的闲言闲语如是说。
这大概对Charles来说还不是最糟的，进入青春期后，他变得更加体弱多病（医生将此归咎于Sharon在怀孕前期的过度饮酒和无节制的吸烟），每天必须服用三种以上的药物。这样的身体状况持续困扰着他，他被禁止外出，更不要奢望能和其他人接触。他的大部分中学时光都是在家里度过，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担心发情期的到来，而将大量的空余时间全部放在课业上，然后时不时地跳级。直到有一天Sharon开始询问他成年舞会的舞伴人选时，Charles才发现自己居然在16岁前就拿到了第一个学位。
点滴注射完后，Charles熟练地自己拔掉了针头。
真是奇怪，在耳边不断涌现的脚步声、交谈声下他反而容易入眠，真正安静下来，却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。
高烧所带来那熟悉的无力感还残留在身体里，他靠在床上，四周一片寂静。
仍旧是没有一句问候，他不知道自己的现状比起之前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——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，没有半个亲朋好友，唯一的“家人”是婚前仅见过三次面的丈夫，新婚之夜还被丢下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，即使全身无力也没人给半句问候，想喝杯水都得自己下楼。
但片刻之后他又自己笑起来，既然来到美国之前就已经是最糟的情况了，那么现在还能糟到哪儿去呢？
他披上外套，打开了房门。
事实上，聪明绝顶的Charles也不知道夜游吉诺莎这个主意是如何钻进他的大脑的。此时的吉诺莎显得格外寂静，考虑到屈指可数的佣人们全部住在离主楼最远的西翼，他的夜游应该不会被任何人打扰——毕竟脸色苍白穿着素色睡衣在深夜的长廊徘徊确实有点吓人对吧？
三楼的房间除了走廊尽头Erik的卧室和书房以及Charles自己的房间，基本上都被锁上了。而Charles对一楼的公共区域并没有多大兴趣，于是他便走到了二楼。
图书室、棋牌室、无数间大大小小的客房，每一扇门后面的房间虽然不同，但风格基本统一。Charles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走廊里晃着，直到他打开了一扇儿童游戏室的门。
这是一间装饰一新的房间，Charles甚至可以闻到新漆的味道。房间最内侧靠墙是一个巨大的城堡组合滑梯，最顶上是中世纪风格的瞭望台，瞭望台底下铺着色彩各异的软垫。墙角堆着不少纸盒，大多都是这两年新出的大型玩具。另一边还堆着好几个半人多高的毛绒玩具，透过半透明的包装袋可以猜测出是给小女孩的。矮小的儿童桌椅全部选用的是圆滑的平面，房间内唯一的插座也安上了儿童防护装置。布置者很细心，无论他是谁，只有真正爱着孩子的人才会这么无微不至。
Charles猛然关上房门，声响之大甚至吓到了自己。他有些隐隐约约的预感，关于最后那两扇他没有打开的房门。
果不其然，两间卧室同样也是新装修过，虽然风格各异，但一看就知道分成了男孩和女孩的房间。
Charles有些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，他不知道Erik Lensherr这是什么意思？难道这又是一种另类的羞辱？如果他这么喜欢孩子，期待着孩子，那他为何又要费尽心机地和一个毫无生育能力的Omega结婚？全世界都在羡慕Erik Lensherr同时得到了一个美貌的Omega和随之而来的巨额财富，但只有当事人深知，在这场举国瞩目的盛大婚礼之下，唯一不会产生的，就是一个家庭。
[1]Munroe医生：其实就是Ororo。
[2] 美貌：大多数Omega都比其他属性的美貌值要高得多，所以对一位Beta来说，被夸“美得像Omega一样”其实是一种很高的赞赏。当然这句话不能用于Alpha。
[3]DIVA:原创药物。关于这个东西我能写一篇论文……现阶段各位只要知道这是抑制剂就可以了，关于它的诸多信息今后还会慢慢介绍。